说起古六大茶山,易武似乎始终扮演着古六大茶山之首的地位,其实易武的兴起,已然是清末民初之际,而在此前的数百年里,涉茶人口数万,茶园超过两万亩的倚邦,才是当时茶业实力最强的茶山。
这篇专题文章,我们就来聊聊倚邦辉煌的历史,以及曾困扰业界多年的倚邦小叶种之谜。
仅次于思茅的高山之城
倚邦,在傣语中是茶井的意思,她位于勐腊县北部象明乡境内,西接革登,东临易武,南连蛮砖,境内分布着习崆、架布、曼拱等古籍上记载的茶山。与易武大街的地位相似,倚邦的象征是建在山脊之上的倚邦街,这条老街如今也是象明乡倚邦村委会的所在地。
作为古六大茶山中海拔最高的一座,倚邦茶区境内360平方公里内,大部分都为高山地貌,且海拔差异巨大,海拔最高达到1950米,而最低的地方只有565米,属于北热带湿润季风气候区,林木苍翠,山峦起伏,正可谓高山云雾出好茶。
和辽阔的易武茶区相似,倚邦茶山的土壤种类也非常丰富,有红土、砖红土、黄土、紫土等等,再加上山高谷深、江河纵横的地形,湿润温暖的气候,形成了倚邦茶很有辨识度的香甜口感,也造就了倚邦辉煌的历史。
早在明代初期,倚邦茶山就有成片的茶园,到了清乾隆至嘉庆年间,这里的茶园更是多达两万亩,是清朝贡茶的主要采办地,清雍正年间,设倚邦土千总(后降为土把总),管理倚邦、曼庄、革登等茶山(一说有三山半),辖区与现在的象明乡基本一致“ 普思逆夷叛,曹当斋率练从征,以功授土千总世职。....当斋死,子秀降等承袭土把总。”
明代末期,清代初期和中期是倚邦的繁荣时期,四川人、楚雄人、石屏人纷至沓来,在倚邦街建盖会馆,以石块砌成道路,在高山之上建成一座城镇,据倚邦末代土司儿子曹仲益在《倚邦茶山的历史传说回忆录》的描写:“这里 (指倚邦土司辖区,包括倚邦、曼庄、革登等茶山)在历史上繁盛的时期,是明末清初,直到道光年间,户口不少万数,人口亦有八九万之多。”
而在最鼎盛的乾隆初期,倚邦三山半中有倚邦街、曼拱老街、曼专(庄)街、牛滚塘街四座集镇,孔明庙、川主庙、城隍等庙宇一应俱全,后来佛教、道教也相继传入,街道建筑规模在易武之上,仅次于思茅旧街。
清代中后期,倚邦街逐渐走向衰落,但依然保有当年的气派,可惜的是在民国三十一年(公元1942年),一场持续了三天三夜的大火将倚邦街烧成瓦砾,随后的饥荒,瘟疫又笼罩了这里,死伤外逃者不计其数,至建国前倚邦仅存数百人,如今仅留下部分石板路遗迹,宋云号、杨聘号、鸿昌号等茶庄遗址。
倚邦中小叶种的成因之谜
每每谈起倚邦的历史,还有一个绕不开的问题:故宫现存的金瓜贡茶,以细小芽头为主,全然不似大叶种,由此很多学者都认为其来自倚邦,因为只有这里的茶树以中小叶种为主。在云南这个大叶种王国,这些茶树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关于倚邦中小叶种的来源,有“外界引种说”与“自身变异说”两类观点,其中外界引种又分为从四川引入和曹氏家族携带,而自身变异说由云农大茶学院教授张芳赐老师最早提出并初步验证,认为倚邦中小叶种是本地的茶树变异,或与其他树种杂交而立,是目前的主流观点。
”外界引种说“有两个版本,一种认为倚邦的中小叶种,是明末清初时期,一批四川茶农为避战乱,逃到了倚邦山一带,并带来了老家的小叶种茶树的茶籽在此种植而形成的。
另一种认为是清朝雍正年间,六大茶山的最高总管曹当斋带来的,在曹当斋的意愿下,祖籍四川的曹氏家族在倚邦种下了大量的中小叶种茶树。目前,两种观点都没有找到确切的史料记载,在物证上由于茶树已经在当地混种多年,早已与其他茶树产生杂交变异,也无从考据。
“自身变异说”提出后,曾有专家对倚邦茶山的茶树资源进行考察。发现这里的“小叶种”除叶面形态和面积较小外,在脉络对数、内含物质等数据上,均与四川小叶种不同,不过在基因性状还没有完全定性。
而通过对茶树生物特性、茶树资源整体考察、历史发展考究等多方面因素考虑,专家认为倚邦的中小叶种,在源头上与云南大叶种同属一个群体种,2010年云南农科院茶研所发布的《西双版纳古茶树地理分布多样性及其利用》中,将倚邦古茶山、蛮砖小叶种等共同划归于普洱茶种及其茶变种类别内,为争议暂时画上了句号。只不过这么大的云南,为什么只有倚邦的茶树产生了明显变异?
想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首先要了解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研究员杨世雄提出的一个观点:茶树是有性生殖植物,变异是其永恒的主题,性状稳定反而是暂时的。这是茶树的生物特性所决定的,尤其是在“世界茶源”云南,丰富的种质资源为茶树变异杂交提供万千可能。
因此,即使是在纯茶园中,只要茶树之前存在因光照,土壤等导致的个体差异,那就有产生变异和分化的可能,而仅目前云南茶区确定的,就有勐海大叶种、勐库大叶种、南糯山大叶茶等19个品种,更别提还有诸多野生种,这些品种之间的杂交、复交、回交,会让整个茶园形成一个很大的杂交群体,最后产生很难准确区分的群体种。
此外,为了适应生存环境,茶树也会产生性状变化,其中人为因素也是很关键的一环,如某棵一茶难求的茶王树,被集中频繁采摘叶片后,就会形成“选择压力”,之后长出的叶子可能会产生更多性状变化,再比如园林观赏类茶花的选择更注重于花的选择,因此植物在花朵上的变异性会更大,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人为驯化。
举一个更简单的例子,不知茶友们是否还记得2015年左右走红的倚邦猫耳朵?这其实也是倚邦茶树某种变异的结果,而且很早以前就存在,不过之前与其他品类一同混采制作,只是后来才被世人所知。
而不管茶树如何变异,倚邦茶在数百年间,始终保持着稳定的口感,清代张泓在《滇南新语》中评价“味淡,香如荷”,邓时海的《普洱茶》中认为“历年贡茶,多来自倚邦曼松山,原因是该茶山盛产小叶种普洱茶,其茶品较易武茶山的普洱茶来得青香,而适合于新茶冲泡,新鲜感很强,茶汤浓酽。”
倚邦古树茶,不如曼撒那般温厚,不似易武一样阴柔,也没有革登茶那么明丽,但却有着鲜爽的口感,细腻的水路,独特的香气,茶汤入口,上颚香甜,微有蜜感,舌后面中后段稍带苦涩,甘韵持久。或许,这正是倚邦茶辉煌历史与万千茶树的最好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