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故事
水井
我们把李爷爷请到了我们采摘的那棵茶树下面,听他给我们讲打笋山的故事:
“这棵茶树以前不(没)有这么大,有五叉。你们不要看旁边啊(那)几棵更小,他们年纪一样大,旁边更小的那些才是我们啊(那)代人还有小娃们栽的。这几棵么,我记得咧(的)时候就有好大了。解放以前还咋(怎么)认不得,解放后面么茶地就是集体的了。1962年国家主席刘少奇提出“三自一包四大自由”,这个时候我们就记得了。那个时候有自留地,自留地拿来搞么?就是种粮食种茶。再后来1982年‘包产到户’,我家就分得你们现在望见的这些茶地了。” “1992年没有重新分过?” 我打断了一下李爷爷。“上面要求要重新分,大家也不有什么意见,基本就是跟82年一样。你小伙子可以嘛!比我更认得。”
按照李爷爷所讲的来推算,那么我们看到的茶树就是五代人的记忆了,从李爷爷的奶奶到李爷爷的孙子。打笋山的历史是和茶连在一起的,如果说打笋山因刺竹而得名,那么茶树就是最好的记录者。
为了能更好更多的了解山街打笋山的历史文化,我们第二天接着去走访更多的老人,去寻找岁月变迁的印记。
建筑——最真实的历史积淀。
我们去了箐头,在箐头我们看到了保留下来的很多老房子。土基墙,石头墙角,石条槛,木门木窗,土瓦,石水缸,石猪槽还有完整的插厦房。面对这些建筑,我不能说出他们的年代,只能说这是几代人的传承。爷爷的时候是这间房子,到现在也是这间房子。农村有一代人要盖一次的房子的说法,但也并不是每一代人都建房子,可能是修缮,可能是移居,也可能是保留。我不知道大家是怎么理解年代感的,当我看到那些建筑仿佛是回到了儿时的记忆,这些终究不属于我们这一代人。戴望舒说‘到了颓圮的篱墙/走尽这雨巷/在雨的哀曲/消了她的颜色/散了她的芬芳’,在风吹雨打中,我看到的是久远。我们在院墙外叫,没人答应就推开门进去,门发出了咯吱的声音。突然好想要那一扇门,用来做干泡茶盘是多么的岁月静好。院子里,老人躺在蓑衣上,晒着太阳。他蜷缩着双腿,嘴里断续发出呻吟声。“外公!难在(生病)些改?” “诶!小国金哦!不好在些哦!”老人边说边起来,拿板凳给我们坐,然后去堂屋端水果出来给我们吃,还叫周哥给我们泡茶。我们都看得出来老爷爷病情不是很理想,我们为我们的贸然造访感到歉意,但看到老爷爷的笑容似乎因我们的到来而减轻了疼痛而感到惬意。
记忆 故事
土墙
我们没有向老爷爷询问什么,也不需要在询问什么,因为他就是最好的答案。他表达了农村人的真诚、朴素、热情、善良。面对老人其实又何须有太多的言语呢!他们需要子女的陪伴,会因为看到小辈而欣喜,他们已无力去隐藏,一生都表现在他们的背影、神情和那些不利索的话语、动作上。我不知道是出于怜悯还是什么,看到老人会有一种亲切,他们的神情、动作往往让我感动、眼眶湿润。我们走的时候,老爷爷连忙给我们拿核桃,我们没有拿。周哥牵着他的手说了几句话,然后边走边回头说:“外公,我们克(去)了,等忙顺些又来看你。”老人倚着门向我们比手。这样的场景我不止一次经历和看见,文字的表达是无力的,一切都存在于我们的会意之中。
我们找了一个60多岁的大爷聊了一会儿。大爷带我们绕着寨子走了走了,脚下是用石头铺出来的路。每一家都有院墙,有一扇大门。大门是木头做的,门栓上是五六十年代的铁锁,十分牢固。院墙外是牲口圈和老茶树。养牲口的人家已经不是很多,牛圈是地楼形式的。猪圈里有猪食槽,全部是用石头雕琢而成的。我问大爷:“大爷,这么多石头以前是从哪里拿来的?是原来就有的?”“振太我们记得一天石头就多,大部分石头年纪比我们大,老辈子就是这么传下来的了。”历史不会缺失,但总会缺少文字的记录,总是留给我们一些难以解释的证据。但我们还是没有放弃,继续去找寻。
接着我们去了卢山,去了山街小学。
卢山茶树依然很多,一排一排的,较老的那些茶树都是在老坎上,不难看出来先人们还是以种地为主。在卢山是可以看到临沧的地界的,地形也就要比打笋山开阔得多。看着莽莽茶林,我不禁想起了古树茶的保护。其实在茶山的前几天我们都忽略了这个问题,因为不用去考虑这个问题,在整个山街就没有看到过被破坏的古树茶,就连种地的地方都没有被砍伐,移植的茶树倒是有一些。卢山茶叶产量比打笋山相对要少一些,但每年几吨的古树春茶也是相当不错了。在卢山人们还种植重楼、马尾根等药材。竹子很多,白毛树也十分漂亮。
卢山也有老水井,不同于打笋山的是现在还在使用,同的是依然没有人去刻意记录他。我似乎明白了,在山街茶和井都很被重视但同时也很寻常普通,人们还不习惯去宣传和记录它,只是一代又一代人在用心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着他们。
在山街小学,我们找到李老师。我们到的时候,李老师正在掏蜂蜜,我们也算是打秋风了。山街小学背后有好几棵大车树,学校都是平顶房,以前的老校舍都被拆除了,李老师答应我们帮忙找一些老照片。山街小学历史不长,我们就没有做更多的停留了。路上遇到一个老爷爷在采茶,很健硕。不问不知道,老爷爷竟然快九十了,他说:“这片茶树是我栽的,我栽茶的时候你们还没出世呢!”我们问他山街的一些历史,老人家有一些害羞:“你们问的这些本来我要认得才活(对),年轻时候不管这些人,才是玩!现在叫我款(说)这些还真是款(说)不出来了。”本以为快遇到真相了,还是失之交臂。
五
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活法,我们可能很难去挖掘历史本来的样子,但我们愿意为茶、为了家乡去付出又何尝不是历史呢?山街打笋山没有什么传奇,只有一代代普通人的平凡守候。二姐家初二的妹妹还没有开学,她在家里出了做作业就是帮忙料理家务,她看到了见证了父辈的辛勤劳动,听到了爷爷辈的故事,看到了我们采茶做茶的模样。没有什么是可以代替这些平凡的生活点滴,神话也不行。我只能说在山街打笋山,我们找寻到了五代人的记忆而不是千百年的传说。
来源:语话茶栖